我挂了电话,笑着迎向胡骞予。
“不祝我成功?”我笑。和他在一起,要学会笑,真心,假意,都无所谓。要笑出来,笑容要动人心魄。
“你不会成功。”他又高高在上地宣判。
林为零在过去的20多年里,习惯骄傲地活着。即使是最初在曼哈顿的几年,我也不允许自己仰视那些人高马大、趾高气扬的白人。因为,我,习惯骄傲地活着。
面前这个人却以践踏他人的骄傲为乐。
我挣开他的钳制,跪上沙发,双膝支住身体,他身高的优势终于不再,我俯视他:“那如果我成功了呢?”
“随便你想怎样。”
“别答应得太早,”我嗤笑,“如果我说,我想要你在恒盛的股份呢?”
“可以。”他欣然同意,声音没有起伏,表情淡然,骗人的一样,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如果你依旧说服不了黄浩然,新年假期就得去瑞士滑雪。和我一起。”
我准时到了和黄浩然约好的餐厅。
很多人都喜欢在餐厅谈生意,把“弱肉强食”这四个字诠释得最淋漓尽致的,便是这餐厅了。
席间我一言不发。
“林小姐,约我来,难道真只是为了吃饭?”他有些烦躁,我看了,颇满意。
我吃得差不多了,放下餐叉,拭一拭嘴角,抬头看向他,“您应该知道我的来意。”
他眉梢一挑:“股份?”
“是。”
“我记得自己已经拒绝过你了。”
我从包里取出档案袋,递给他。他打开,取出袋里的照片,一张接一张地看,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终于,他愤怒地甩手,照片稀稀落落撒在桌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
“你在威胁我?”他霍然起身,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浅浅地说:“如果这些照片交到黄夫人、或是你岳父手中,我想,应该会很有趣。”
一句轻巧话,令他蓦地收住脚步。
他回过身,握紧的拳头敲得桌面一震。“砰”的一声,周围食客皆投来奇怪的目光。这一拳,应该释放了不少他的怒意。
“你到底想怎样?”他的声音中糅杂着气恼、妥协、懊悔。
我勾一勾嘴角:“跟我上次说的一样。我要你名下的恒盛股份。每股我多加三成半,而且不剥夺你反购的权利。”
黄浩然揪起的肩头蓦地沉下,脸上现出颓色。我倒没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你晚了一步。”
“……”
“胡骞予昨天找过我,”黄浩然在笑,看得我心中一震,“我们合作意向都签了。”
他几乎是在叹气,再没有早前的盛气凌人:“这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战争,请你不要牵扯上我。”
他说完便离开。
我呆坐着,思绪所及,尽是混沌一片。思考良久,仍毫无头绪,只得招呼服务生过来结账。
服务生对着我绽开职业性的微笑,指引我看向不远处的另一桌,“不用了。那桌那位先生已经为你结了帐了。”
我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端坐在那里迎接我视线的——胡骞予。
他抬手,冲我飞了个吻。戏谑的动作,胜利者的姿态。
这个可恶的男人!
这个可恶的男人起身向我走来,最终,安然坐在方才黄浩然的座位上。
“你输了。”胡骞予懒懒支住下巴,拧眉注视我。
我无话可说,起身走人,走得急,脚步没一刻放松。顾不得思考此举落在某人眼里,是否意味着落荒而逃。
我很快走出了饭店,此时,新天地一带已经是霓虹初上,好不热闹,我等在路边拦车。可不知为何,我迟迟等不来一辆出租。
最后出现在我面前的,是胡骞予的车。
车窗降下,他对我说:“上车。”
这个男人,该说他阴魂不散,还是该说他太有能耐?
车子开回我家。
做爱,事后洗澡。
胡骞予平时洁癖严重,衣服上沾了一点灰尘就不肯穿,却没有事后洗澡的习惯,一身黏腻也能安然入睡。
不过幸而如此,我可以一个人享受躲在洗澡间里的一点可怜的、属于自己的时间。
后来我就在浴缸里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梦也做的乱七八糟。
梦到我的股票,还有小时候的自己,还有那张我至今没弄明白的股权让渡书……最后一瞬间,这一切都幻化成胡骞予的脸。
我惊醒,发现自己正被胡骞予从浴缸里捞出来。
他弯腰,手臂一勾就把我打横抱起,“做噩梦了?”
我有点缓不过神来,湿漉漉的身体贴在他的身上。迷蒙地看他。
“我刚才听见你尖叫。”
我不答,心里想:是啊,噩梦,梦里全是你。
年关将近,假期,奖金……这些的确令人兴奋。
助理室天天都很热闹。而今天,又有了一个新的可供探讨的话题——
SimonYao,恒盛代表律师,不久前回国,在本就完美的履历上又加上了耀眼的一笔——年纪轻轻便率领相关部门的特聘律师团,打赢了新加坡和欧盟僵持近3年的官司。
轰动了国内政法界的人物——
多么诱人的头衔。
更让她们尖叫的是,此时此刻这位大名鼎鼎的SimonYao正在总裁室,和我们的胡总商谈年末的利税与相关法律事宜。
我自身难保,无暇顾及什么大律师,躲进空无一人的吸烟室。
胡骞予判定我输了,其实未必。我已经把黄浩然偷情的照片寄到了他岳父那里。黄的岳父是个铁腕人物,他如果出手整治这个不本分的女婿,我就不信胡骞予还能保住跟黄浩然签署的那份合作意向。
时间问题而已。
我靠在窗前,一支烟,又一支,整个空间,烟雾缭绕。这时,门被推开,同事探身进来。
“为零,总裁室找。”他一手掩住鼻子,一手挥舞着驱散烟味。
我摁熄了烟,起身过去,试着扯了扯嘴角,实在笑不出来:“要我送什么喝的上去?”
总裁室门外。
我驻足,深呼吸。里面有胡骞予,他总能在无形中给予我压力。
调整好呼吸,我推门而入。
会议桌那头,两个低声讨论着的身影。我走到茶几旁,将咖啡放下,扬声对着里头:“总裁,咖啡已经准备好了。”
胡骞予闻言,投来一瞥。而另一边,SimonYao的脸,亦朝向了我这边。
我愣住。
算一算,这一次,是我第四次见到姚谦墨,又或者说,是SimonYao。
中午我约了露西。
托尼即将再老一岁,一场大型生日派对在所难免。
露西需要一件可以艳压群芳的礼服,虽说距离那日还有一个多月时间,但露西用她刚学的一个成语回答了我的疑问:未雨绸缪。
摆派头,撑场面,是每个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的必修课。
走出恒盛,不禁被一辆车吸引了视线。跑车,低调的流线型。
斜倚着车身的身影,比这车还要抢眼几分。
我与这人不熟,本想视而不见。可姚谦墨已经看见了我,朋友一样地打招呼:“真巧啊。”
“是啊。”
“上车吧。露西也约了我。”
他开了车门,等我上车。不说话,眼睛盯住我,不容拒绝。此刻他的神情,不知道为何,我看着竟觉得有了几分胡骞予的味道。
我摇摇头,挥去这不着边际的联想。
露西选了一家怀石料理店吃午餐。
穿和服、盘发髻的女侍者领我们到一扇木格纸门前。门拉开,我看着眼前的景象,停下脚步,尴尬、止步不前。
一对男女,接吻,正动情。
托尼反应快,听见动静看过来,很快拉开还挂在他肩上的露西。露西被打扰,迟疑着看向门这边,眼里还带着娇嗔。
“你脸红了。”姚谦墨凑到我耳边,呵着气说。
我耳朵烫,下意识偏头,躲开这突如其来的温度,率先进门落座。
这顿饭吃得人心里不顺。对面这对恋人亲亲密密。姚谦墨见怪不怪,坐在塌塌米上,没一丝窘迫。
我却没他这份定力。最近恒盛与托尼的环球在争一块地皮的开发权,我作为总裁助理,和托尼见面的机会没少过。加之我和胡骞予吃饭,也不止一次遇见过他。
林为零在托尼看来,不过是胡骞予众多情人中的一个,不足挂齿。
托尼至今是新加坡的传奇人物,最风光的时候,新加坡股市,他托尼一句话,一日升跌过百。不过,人始终是要服老的。
托尼评价胡骞予,最出名的就是那句:“年轻人胃口太大,股票玩得顺手了点,就胆敢插足地产界。到时候从高处跌下来就知道疼了。”
想来,托尼和胡骞予之间芥蒂颇深,自然也不会看我多顺眼。
我除了对露西的“试试这道刺身啊。很不错吧?”一类的问题不时点头回应外,不再多话。纯粹是来享受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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