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学生囚徒的画像[本部分标题灵感来源于王尔德同学最富盛名的作品《道连格雷的画像》。用这么美妙的书的如此圣洁的名字去写中国教育这样猥琐的东西,小生甚感羞愧。]
We who live in prison, and in whose lives there is no event but sorrow, have to measure time by throbs of pain, and the record of bitter moments.
—Oscar Wilde
我们这些生活在监狱里的人,这些终日与忧愁为伴的人,只得把着痛苦的脉搏默念时间的流淌,忆着苦涩的瞬间哀叹年华的逝去。
—王尔德
哼,我为什么要跟学生,跟这些正在享受生命中最宝贵时光的年轻人引用这样的话呢。不,我不应该说这句,应该说前面那句“年轻,仅仅是年轻,就是十分奇妙的。”
这才对。年轻的奇妙无与伦比,年轻的美丽举世无双,古今中外的文人墨客无不为之动容,不知写下过多少赞美青春岁月的诗句,亦或是追忆花样年华的篇章,像美国诗人郎费罗所赞美的“那么美丽,发光发热,充满了彩色与梦幻”,这样的句子三天三夜都引用不完。年轻代表着一种独有的气质,那是令世人惊叹的活力,它有如冬日的太阳一般温暖,有如盛夏的微风一样清爽。只要你年轻,你就足够幸福了,不知道有多少大叔多少欧巴桑正伤感地看着你朝气蓬勃的背影羡慕不已呢。年轻拥有着无限的可能性,你生活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为这世界谱写最悠扬的赞歌。年轻时会拥有最矫健的身体,最充沛的精力,最敏捷的思维,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独一无二的创造力会从你大脑中像香槟一般喷射而出,你在身体上和精神上都处于一生的巅峰,这是你一辈子最珍贵的财富。然而它也会像所有美丽的东西一样短暂,当你三四十岁感觉精力不如从前五六十岁思维迟缓七八十岁病痛缠身之时,你会不断回味自己十几岁二十岁的时光,回忆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仿佛又看到文科院校女生回头那般心旷神怡余音袅袅。
但中国学生老了以后回望过去,简直就是看到清华女生回头,惨不忍睹的悲怆之情从心底油然而生。飘进你记忆的,是12点趴桌子上做作业睡着的场景,还是书包里那一本本练习册?哦,都不是,是n多张那分数让你心绞痛的卷子。
生在中国,或者说生来做中国学生,真是莫大的不幸。别人的青春是餐具,堆满的美味佳肴吃不了还要兜着走。中国学生的青春则是杯具,装的是苦水,比黄连煮苦瓜还苦。罗素在著名的特拉法尔加广场演讲里说,年轻人惧怕战争无可厚非,因为那会使他“被剥夺了生活所能给予的最美好的东西”。而中国教育呢,何止是剥夺掉最美好的东西?任何一个学生厌恶甚至憎恨中国教育,都不足为奇。
我们这些生来做中国学生的人,这些终日与忧愁为伴的人,只得把着痛苦的脉搏默念时间的流淌,忆着苦涩的瞬间哀叹年华的逝去。王尔德在监狱中发出的这句哀叹改编到中国学生身上真是太贴切[ 好玩儿的是,王尔德那句关于年轻的话其实是法庭上的辩护词,这场日后流芳百世或者说臭名昭著的官司最终以王尔德被判有“有伤风化”罪入狱两年而告终。两年,还成,比中国学生强多了.]了。我们的生活就跟囚徒一样,被监禁起来消耗生命不说,还要承受各种“刑罚”带来的痛楚。
在中国,所谓的“学习”就是一个摧残精神禁锢灵魂的过程,老师家长在此过程中也会助一臂之力,使用各式各样的手段扼杀学生天性。从小学到中学再到大学,你的精神会持续不断被迫害,最后嗝屁。中国教育是痛苦教育,行为被束缚只是表面痛苦,精神被折磨才是深层的痛苦。它最牛×之处在于十几年后肉体上你貌似是出来了,灵魂却已死在那里。到最后,你会成为一个空有躯体没有人格、空有头颅没有大脑的行尸走肉。
此地无人能够生还[ 这句话改编自吉姆·莫里森传记的名字《此地无人生还》。吉姆·莫里森,“大门”乐队主唱,也是著名的“美国六零年代摇滚乐27岁嗝屁三杰”之一,更是那个时代的象征。],中国教育折磨人手段之多样,来势之剧烈,痛苦之深远,何止是监狱,简直和但丁笔下的地狱有一拼。倘若您想做一回但丁,走进里面看个究竟,那么就让我来做您的维吉尔,为您勾勒出一幅《学生囚徒的画像》。1 绝对服从的小学
To be good, according to the vulgar standard of goodness, is obviously quite easy. It merely requires a certain amount of sordid terror, a certain lack of imaginative thought, and a certain low passion for middle-class respectability.
— Oscar Wilde
若按一般庸俗的标准来定义“好”,要做个好人其实很简单。那只需要一些猥琐的恐惧,想象力的适度缺失,以及对中产阶级体面生活的顺从。
—王尔德
接下来,中国学生囚徒的画像即将栩栩如生地展现在您面前。
先要说明一下,要想压制学生的天性,束缚学生的精神,就像要把大象塞进冰箱,理论上是不可能的,毕竟人的天性生来就是多姿多彩斑斓奔放的,很难被捆绑被同一化。然而中国的教育工作者们可谓是煞费苦心,充分利用不同时期学生的特点,精心设计了一套系统方案,一步步对学生进行改造,最终成功达到目的,居然把大象塞进了冰箱,真是令人佩服。此处展示的是学生囚徒的画像,更是中华民族的智慧。
对新入校门的小学生,就像对新入狱的囚犯,当务之急是让他们服从指挥。就好比马戏团招来一批猴子,得先把它们驯化得服服帖帖的,然后才能让它们进行各种表演。咱们老师家长发现,这个时期的孩子虽然看似调皮捣蛋不好管,但却有两个致命弱点:一是他们刚刚来到世界上,头脑简单甚至没有头脑,尚不具备判断是非的能力,更不会逻辑推理;二是这种尚未进入发育阶段体型小的动物跟资产阶级一样,具有“妥协性软弱性”,对大人有着本能的畏惧,易于服从,说啥是啥。抓住这两个弱点,老师家长发明了一套三式的改造程序,把他们彻底驯化成“好孩子”。
第一大招
这改造驯化的第一大招是:树权威。咱中国人最明白了,要想让别人听你的,你就得比他高,就得建立起自己的权威地位。有了权威,就有了绝对的统治。
毫无疑问,家长是第一个禁锢孩子的人,要不怎么说“家长是人生中第一位老师”呢。在家长们看来,自己地位比孩子高似乎是天经地义的,或者说在他们眼里孩子不是一个独立的人,只是他们的私有财产。打记事儿时起,爹妈就总这样忽悠你:“是我把你生下来的,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你就是我的,你就得听我的!”你一想,可不是嘛,没爹没妈就没我,岂有不听爹妈的理?家长庞大的身躯以及时不时动用武力的强大威慑作用,让迷不棱登弱不禁风的我们, 声泪俱下惟命是从,把他们奉为权威。
其实我们稍微想想就能发现其中的荒谬,“你从我身上出来的,你就得听我的”,这简直是我看到的网上有人解释为什么亚运会时广州路上多了好多油漆图的盲道时说那是为了方便盲人看清道路之外见过的最邪门的歪理。圣经里还说女人是男人身上肋骨变来的呢,难道说女人都要听男人的吗?若真如此,世上不知会少多少麻烦。孩子再小,他也是个独立的人,有权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凭什么听你父母的?
但孩子那简单的脑瓜显然不会想这些,我们只会一心争当爹妈眼中的“好孩子”。自此以后,你我便成为爹妈养的宠物,完全依从于他们,跟个穿线木偶一样任由他们摆布。
家长是用“我把你生下来的”的生物学现象压你,老师则是用“老师”这个高尚的名字唬你。和家长一样,老师也是先靠建立等级制度让学生感到卑微,然后树立自己的权威地位。首先他们会靠此名号为自己塑造一个光辉形象,你看平常不管是写看图说话作文啊还是讲个小故事啊,都要扯上老师的伟大。每逢升旗或者教师节,更会有红领巾上台朗诵关于老师多么高尚的感人诗句(当然是老师事先写好的)以营造“辛勤的园丁”“阳光底下最光辉的职业”的伟岸形象(或者说是错觉)。接着老师就会借此形象使出“大棒加胡萝卜”战术,先说一堆大道理,不管通不通反正学生听不懂,然后看着学生要是照着做了就给块糖表扬一下,要是不听话那就是一番血腥场面……比如上课都要求手放好,可为啥呢?不知道,只知道老师站讲台上下面同学看着就觉得自己渺小,老师发出“手放好”的命令后看到有谁张牙舞爪立马拉出来,一个凶狠的目光就能把那孩子吓得尿失禁,然后她走到一位坐姿最僵硬如同戴上手铐的同学面前摸摸脑袋说:“看×××,多乖,她就是你们学习的榜样。” 孩子们立刻羡慕+惭愧,纷纷仿效着“手放好”,期待着下次老师表扬奖赏自己,而那位屁滚尿流的兄弟恨不得给自己买副手铐。
老师这样树权威至“神圣不可侵犯”,一是能让学生变怂而有利于管制,二是能给他们留下深深的心理阴影。自此,大家识趣地认识到跟老师较劲如同鸡蛋碰石头休伊特碰费德勒,绝无好果子吃。于是“听老师的话”渐渐变成了学生的本能,时间一长,批判思维能力也自然无处生长。后面咱会看到外国老师说中国大学生不会质疑老师,其实此趋势从小学这儿就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