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

春卷里的猫

那日狂风吹散了天边的云彩，卷起了漫天的黄沙。
阿满的眼里是看不见的色彩。
凄厉的风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发出血管破裂的丝丝声，在这无边的大漠响起江南水乡芦苇般的温柔。
丝。丝。丝。
十四岁的阿满望了望看不见的天边，侧身问坐在树下的瞎子什么是天下大同。





瞎子喝着焉黄的茶。
不回答。
其实瞎子是不知道怎么回答阿满这个问题，他想告诉阿满所谓的天下大同就是百姓安定，国富安康。
无外战，无内患。君亲和，将相睦。
端起茶杯的时候瞎子摇了摇头，他自己都不相信有什么天下大同。
那是神仙住的地方才能看见的。






阿满以为瞎子会告诉他答案。
他认为瞎子是这大漠里最聪明的，可瞎子只是对他摇头。没有表情的脸让他心慌，仿佛天地从此坍塌。
那天一个背着书箱的人经过大漠向阿满要水喝。
那个大而旧的书箱引起了阿满的注意，里面不过装的是笔墨书。
但就是这些让阿满兴奋不已，因为他不识字。
他缠着那人教他识字。白净的宣纸铺展开来那人提笔的手行云流水像大漠里大刀舞得最漂亮的刀客。
天下大同。
天、下、大、同。
那人告诉阿满这四字叫天下大同。阿满问他什么那是什么？那人也不回答，眼神空远而悠长。






哒哒的马蹄每日都会经过大漠。
那些声响一直响到关外或者江南水乡那样的地方，阿满看向那些马队的时候眼神是带着羡慕的，瞎子看向阿满的时候眼神是带着怜悯的。
瞎子依旧每日坐在一棵枯老的树下喝茶，从日出到日落。
阿满再去找他的时候他仿佛知晓了一切。
阿满稚气的脸一脸严肃和认真。
我要离开大漠。去江南，我想知道什么是天下大同。
你认识路吗？
不认识。
你能察觉到自己的心吗？
能。
你走吧，顺着心跳一直走下去。






有些话是不需要明白的，就如同阿满很多时候并不明白瞎子的话，但他知道瞎子在说什么。
他觉得瞎子是懂他的。
就像他懂瞎子一样。懂他为什么喜欢喝那些陈茶，为什么喜欢坐在那棵树下，为什么会是瞎子。
在那棵树还不是一棵枯树的时候。瞎子也还不是瞎子的时候。
瞎子爱上了一个人，一个生于江南长于江南的人。那个人有着淡淡的眉眼和巧笑倩兮的容颜。
连死也是诗意的。
就死在那棵树下。






阿满不知道那个江南人为什么会来大漠，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死了。
开始他是准备问瞎子的。
不过后来他觉得没有必要了，瞎子祥和得像壁画上的佛陀一样宁静，淡淡的饮茶。四周的仿佛从此尘埃落定。
有些东西。只要懂就可以了，不需要知道答案。






江南。
比阿满想象的要小，至少相比于大漠是小的。
却也是美的，至少在战乱阴谋杀戮的短暂平静下是美的。很多人在笑，阿满却不知道可以相信谁。
阿满觉得那些笑像一个面具。
而他的周围全是戴着面具的魔鬼。他想起了瞎子，瞎子不会对他笑。
但也不会害他。







阿满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就被抓进了打仗的队伍。
他只是拉着一个人问了一句。
你知道什么是天下大同吗？
那个小店的老板对着他笑。
知道，知道。
然后他就糊里糊涂的进了打仗的队伍，直到他第一次杀死了一个所谓的敌人。还是挥腥烁嫠咚?裁词翘煜麓笸??/font>






兵荒马乱的沙场。
阿满哭了。
血和泪在他的脸上密布，别人的血，他的泪。
他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却无法停止不去杀人。他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了自己。
慌乱中他拼命的逃跑。
成了逃兵。
在一坐小小的客栈，他要一壶茶。粗糙的壶装着黄的茶，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茶。
阿满一饮而尽。
苦。






客栈的阁楼不知谁在唱曲。
堪破后庭。
声声绕梁，阿满出了神。他想起了大漠里的风沙孤雁，刀客豪迈饮酒的场面，天边大片美丽的云彩。
还有瞎子。
阿满付了茶钱，他决定不再找什么答案，去他大爷的天下，去他大爷的大同，他现在要回大漠。
他宁愿日日看大漠天边的云彩也不要待在这战乱的江南。
但是很多事情是他想不到的。
比如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刚一出客栈就被一把长矛刺破喉咙。
握长矛的人笑。
又杀死了一个逃兵。







无尽的大漠。
瞎子仿佛又什么都知晓了一样，抿了抿茶。轻轻的叹气。
他知道阿满是回不来了。
阿满，他唯一的儿子。
为了一个叫天下大同的东西，死在了江南。






古老的西方有人这样饮茶。
第一道。苦苦生命。第二道。甜蜜幻觉。第三道。清淡如风。
瞎子苦笑，喝干了杯里的茶。
他和阿满都只喝出了苦。

糖。

看完这篇文章，没有太大的感受，
人生不就这样麽，寻找着的东西，都是不知所云的，
最后都只是想回到起点，
但，却没有人可以回去。

春卷里的猫

被自己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