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风声》—— 余辜 （影评）

末代邦德

无法挥舞天使的纯洁，也无法拥有魔鬼的果决。
                                                              ——奠顾晓梦
人物塑造得成功，被公认为一部电影获得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风声》做到了将众生相融汇于七人之中，角色的外露言行和潜在情绪都拥有了自行变换的特权。当国产谍战片从电视剧向大银幕蜕层，片长限制之余，更多的还是模棱于商业元素的炫技与否。在一个多小时的电影当中表现一个或悱恻或迷人的故事，并且镜头和剧情线都要有，若是想给片子创口碑的话，追求文艺腔就必然行不通了。所以，在沿袭传统紧凑节奏的同时，有必要提纯出所有的沸点进行拼接，把压抑的版本华丽重现，做到既吸引眼球，又有内容；再者，谍战片有丰富的中国特色供给挖掘，走主旋律的康庄大道绝对是拍国产片的明智首选。对于《风声》而言，拥有了综上所述的诸多精要，故而可以成为华语片一潭静水当中的弄潮儿，但它之所以能让不同层次的观众都将其看好，精彩的人物，一定是最为实在的原因。
吴春集老师在讲课的时候常常着重说明，当今一部好电影的精要所在，是关注“人”、关注“生活”。导演高群书在电影当中对“人之于生死”等大问题进行了探讨，利用小众的银幕形象为人性大视角提供了倾诉出口，以此与观众发生互动，之后便是开辟新领域从而吸引眼球，直接达到卖座目标。《风声》带来了高纯度的谍战情结，同时带来了诸多启示，譬如，在新时期的主旋律电影当中可以留有很多强化个体存在感的内容，这一点对于之前的许多讲求集体意志的电影来说，是一个新颖且无甚涉猎的点。相如这样的启示还有很多，在这里主要浅析一下人物的塑造。
一、冷血的努力——王田香
伪军特务处处长王田香，是个杀气比邪气重的人。如长白山里的雪狼，他心机深沉、嗜血、心肠狠辣，能够把握契机和克服困难，善于制造利己的危险，并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他有着远胜于武田的阴毒理念，行动力惊人，不择手段，不易退缩，忍耐力一流，谋划力一流，应变力一流，实难对付。毁灭他的方式，只能是以他为被动的同归于尽，因为所有那些他所具备的属性，直接表明了他的生存力之顽强，几近不死。王田香是小人当中的王，贪功至极，私利至上，处理问题刁而狠，有的是说客的逻辑，用的是刺客的手段。只要他想，就可以用泛着血腥味的举止，让周遭所有人都感到如芒在背。那种恐怖源于无力，源于枯竭。王田香是个犀利与荒芜二位一体的人物，他的尖锐和他的苍凉都是环境的施压所带来的，所以为了不被轻易忽略，他选择了自行缩小受力面积，让压强增大，从而顿悟了许多生存之道。他所用的那些，刻骨而卑劣的方式，在罄竹难书的背后，许还有着不为人知的、哀痛的现实作序。更甚者，他很可能一直在颤抖着杀伐。因为那些始终都离他太远的信仰，因为那些根本就搜寻不到的铁证。王田香这类人，代表了一种冷血的努力，它针锋相对着一切，惨烈而狠绝，然而那份运筹帷幄，却让生命排满了沸点。
二、逆境中的自信——武田
影片当中最为缺爱的，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武田。当负减负，成不了正的时候，斗志便被灭门了。武田想用一种罪去赎另一种罪，却不了解现实世界是只吃荤的。背负太多过去的人，处理问题的方式都很极端。武田那种冷静而冲动的矛盾性格，使他根本做不到平稳的办事，压抑的思维跟不上跳跃的欲望，连最基础的想法都不能付诸实践，理念与实际不同步，孤立无援又执迷不悟……霉运是有根据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古往今来所有强求的行径统统是示弱的表现，武田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韧意志给他以自我认同，但这种光合作用一样的畸形补给却让他越发的软弱。强者的心，从来都是顺其自然的，倘若武田能中庸几个桥段，那么《风声》的世界观就一定会豁达许多。由于武田的人物原型是个至阴的角儿，故而到了银幕上，时刻赶尽杀绝的嘴脸和粗粝的胡渣，可以供给观众一种曾经沧海的遐想。他是渴望被承认的，是天真而可怜的，他不为自己而战，他更一无所有。武田这类人，代表了一种逆境中的的自信，它对事情的后果有着敏锐的预知，却时刻牢记着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开始。
三、求索的过程——吴志国
男性角色当中，剿匪大队长吴志国轻取荷尔蒙杀手的桂冠。“高手”已不足以形容这样一个韬光隐晦的真男人，他不能名正言顺的当人杰，却可以做灵魂饱满的“准鬼雄”，一概杀气腾腾的刑罚都不能摧垮勇士的心墙，牢里牢外，他都是内涵上的全无敌。影片当中的吴志国在大部分时候都给人以硬朗、强悍、爆烈的感觉，是绝不愿受辱、绝不愿负罪的，这与他“老枪”身份所要求的那种极度的隐忍是十分矛盾的，但作为间谍而言，往往最为负面的自我才能换来最为成功的工作，所以吴志国用镜像代替本体来生活，将原来那个内敛、压抑的自己冰封待定，全身心的投入到另一个风风火火的自己当中。现如今，多数像吴志国一样对假面尤为热衷的人，他们的职业不见得有多特殊，但却选择了用“变形”来应对逆境的降临，原因之一是超速度信息更迭的恐吓，之二便是本能目的性的催化。吴志国对于军事情报敏感于一般工作人员，目的性强令他渴望隐藏，而自身无法遮掩的爆发力和反扑能力则直接促成了不成功因素的被和谐。由此可见，吴志国这类人，代表了一种求索的过程，它不会让你看到它的结束，却注定会有辉煌的尾声。
四、固守的知足——白小年
白小年戏子的身份，使他做事的时候代入感极强，尽管达不到人戏合一，但会用自己的气质来影响事态。他能凭借清醒的心智来维护自身的利益，最起码那种竭尽全力的投入，是不可侵犯的。白小年是那种自负而又滑稽的人。他不避讳自己弱势的过去，反而作为他清高的本源；想法与其他人比起来过分的理想化，格格不入当时动荡的大环境；缺乏危机感的致命弱点成了自己显而易见的状态，即时而活，犹在梦中。所有这一切，使他的可怜变得很有喜感。而彼时妆镜前的美眸流转，此刻亦顿生悲凉。粉饰过的战栗，直接被柔化成了胆怯，他即使怕也要怕个高姿态，给世人展示自己傲娇的一面，让自信和自尊并驾齐驱。然而众所周知的，包装之所以成为包装，多是因为施予对象的实质经不住时局的考核，需要被揣测和认知。白小年对陌生环境的适应能力奇差，他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对靠山视若神明，渴望被呵护，满足于被宠幸的现状。他的优点就在于能够专精于谋生的技能，让自己活得不落魄，用不着多么有理想和上进，只需要安乐且不受侵害，就怎样都好。白小年这类人，代表了一种固守的知足，它虽然懒散且优柔寡断，但野火烧不尽，反而更经得起流逝的时间。
五、徒劳的机警——金生火
最适合生存的角色是金生火。单从名字上来讲，“金生火”就有种无论如何也能存活下去的意思，原本应是火克金、金生水，而“金生火”则直接颠覆了这种法则。尽管名字的主人并没有逆天而行的气魄，但以此为福祉衍生出来的力量，却可以扶正他的运道，令其活得津津有味。金生火是至为油滑的，什么形势对己有利，什么方式可作捷径，他都有想法有计划，怎么稳妥怎么来。无论太平还是乱世，宠臣和能臣之间的比较一直都很微妙，而金生火，是个介于宠臣和奸臣之间的寇一样的人物，根本不在对比的范围之内。他已经把趋利避害的摇摆上升到了舶来主义的高度，极尽所能的放大对自己的关爱，使立场变得既不鲜明也不模糊，最后竟诞生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无辜，令旁观者觉得他仿佛无罪。金生火的理智使他能够对事态的发展有个较为完整的轮廓，而且明确的知道，自己当下所做的事情是起码有五成以上是对自己有益的，所以他所看重的，是最为划算的客观现实。而这种病态的了如指掌，也成了他登高望远的瓶颈。金生火这类人，代表了一种徒劳的机警，它对自我安逸的渴求胜过其他，却为了更高端的洞若观火而奔波不停。
六、叵测的灵动——顾晓梦
若用跳脱来形容一个女子的出尘气质，顾晓梦当之无愧。相比之“老鬼”这一绰号的狰狞，顾晓梦纯净无暇的内心给所有人一种无量的感动。她是个自力更生的存在，能够用极聪明的头脑去寻觅和捍卫。与此同时，还表里不一得非常可爱——别人对她的猜忌，到头来都会变作一种忐忑的喜欢。这样看来，如果神秘，可以作为贯彻认真的方式，那么最后的胜利，就是对故弄玄虚的坚持。还好她所擅长的隐匿，不具备摄人心魄的法力，否则之前的种种审讯和怀疑，都将在她初次侧颈的片刻变得不堪一击。才思聚顶，七窍玲珑，她像一座掘之不尽的矿，潜能永远富有，内涵永远无忧。极美极媚的外表下，皆透着惹人怜惜的执着，执着分化作剧烈的哭和无畏的笑，那种感觉时刻剔透，那种触动敏锐如斯。由是她便这样活着自己认定的梦，昂扬且用心。这样的生命似乎没有缺陷，这样的生命，几近完美。但是缺点，一定存在，只在于她那不能承受生命之重的果敢，太具有毁灭性，爱她的人根本来不及救，亦根本无计可施。这个被众生呵护的精灵，心怀着自由无羁的梦，却偏偏爱上了牺牲……顾晓梦这类人，代表了一种叵测的灵动，它会反复无常地变形，但是每一次的动机却都轻盈且坚定。
七、愤懑的忠贞——李宁玉
李宁玉让人联想到了《黑皮书》。活到最后被磨平了焦躁，才会悟出，真相要用激增的阅历去交换。她知道自己所坚持的，只不过是爱情之左右，所以没有多少崇高大义，没有什么博爱盛情，她需要按部就班的忙，把计划与变化尽收眼底，将公与私平衡好，然后平实完成任务。这种上进刻苦、含蓄稳重的女性角色可用来恒定温度，影片阴冷的整体感觉会变踏实，格杀氛围随之被沉淀，环境更萧索，气场更肃然。李宁玉被武田猥亵之后，全身心受重创，精神萎靡不振，于筵席之上勃然大怒，这时候她的变化，直接起到了阵眼的作用，逆转了所有人猜测的思路，把“变”纠结到了极致。李宁玉性格当中蕴藏着强大的爆发力，她会为反败为胜去竭力，并让自己的安全感得到保护。她在为保守而战，为习惯而战。女人做到藏匿容易，但是违原则的外放就是种挑战了，这要具备收放自如的气度。比之顾晓梦的人来精，李宁玉就稍显逊色了，但她是完全本色的活自我，不讹人，只自保。这样一个自律、深情、有格调、礼尚往来、低调又戒躁的女人，有着淑女该有的全部，完全是新时代女性的楷模。李宁玉这种人，代表了一种愤懑的忠贞，它会在专一面前若无其事的妥协退让，却不会假装一次留白的容忍。
每个人都守护着一个于己而言最大的秘密，它关系荣辱，限制一切。褪去掩饰的保密，让人日夜惴惴而活，再也没有自私，有的是公利下的同生共死。所以《风声》是特异性的主旋律，它讲智斗、讲正义，同时又强调周转和搬弄是非，它循环着指控权的主动与被动，你来我往地，博弈不息。谍战片中好人物的力量，可以给人一种止痛的声援，《风声》猜忌猜破了人皮，用刑用到了心里，人物的行动目标都成了要看透对方的灵魂，否则只能痛不欲生的等，而观众想知道结果后的结果，想要止痛。可以知道，故事里的老鬼老枪，心存的一线只是，攻守之间别走漏风声，坚持到最后，要让多数人看到真正意义上的黎明。影片里的人物是工笔，是仅供鸟瞰的浮雕，他们立体、挣扎、形影相吊、戮力同心，他们都为各自的信仰而上进，亦或甘愿无人问津。《风声》里的人，都是昙花，都讲情话，都有护身的煞，都被心动的格杀。